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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松知道武大郎死后是咋报仇的

发表时间:2024-07-15 20:06:58 来源:网友投稿

且说西门庆和那婆娘终朝取乐,任意歌饮,交得熟了,却不顾外人知道,这条

街上远近人家,无有一人不知此事。却都惧怕西门庆那厮是个刁徒泼皮,谁肯来多

管?

常言道:“乐极生悲,否极泰来。”光阴迅速,前后又早四十余日。却说武松

自从领了知县言语,监送车仗到东京亲戚处,投下了来书,交割了箱笼,街上闲行

了几日讨了回书,领一行人取路回阳谷县来。前后往回恰好将及两个月。去时

新春天气回来三月初头。于路上只觉得神思不安,身心恍惚,赶回要见哥哥,且

先去县里交纳了回书。知县见了大喜。看罢回书已知金银宝物交得明白,赏了武

松一锭大银酒食管待,不必用说。

武松回到下处房里,换了衣服鞋袜,戴上个新头巾,锁上了房门,一径投紫石

街来。两边众邻舍看见武松回了,都吃一惊,大家捏两把汗,暗暗地说道:“这番

萧�祸起了!这个太岁归来,怎肯干休?必然弄出事来!”

且说武松到门前,揭起帘子,探身入来,见了灵床子,写着“亡夫武大郎之位”

七个字呆了,睁开双眼道:“莫不是我眼花了?”叫声:“嫂嫂,武二归来!”

那西门庆正和这婆娘在楼上取乐,听得武松叫一声,惊得屁滚尿流,一直奔后

门,从王婆家走了。那妇人应道:“叔叔少坐,奴便来也。”原来这婆娘自从药死

了武大那里肯带孝,每日只是浓妆艳抹,和西门庆做一处取乐。听得武松叫声“武

二归来了”,慌忙去面盆里洗落了脂粉,拔去了首饰钗环,蓬松挽了个�儿,脱去

了红裙绣袄旋穿上孝裙孝衫,便从楼上哽哽咽咽假哭下来。

武松道:“嫂嫂且住,休哭!我哥哥几时死了?得甚么症候?吃谁的药?”那妇

人一头哭一面说道:“你哥哥自从你转背一二十日,猛可的害急心疼起来。病了

八九日求神问卜,甚么药不吃过,医治不得,死了,撇得我好苦!”隔壁王婆听

得,生怕决撒,即便走过来帮他支吾。武松又道:“我的哥哥,从来不曾有这般病,

如何心疼便死了?”王婆道:“都头却怎地这般说?‘天有不测风云,人有暂时祸

福’。谁保得长没事?”那妇人道:“亏杀了这个干娘。我又是个没脚蟹,不是这

个干娘邻舍家谁肯来帮我!”武松道:“如今埋在那里?”妇人道:“我又独自

一个那里去寻坟地?没奈何,留了三日,把出去烧化了。”武松道:“哥哥死得

几日了?”妇人道:“再两日,便是断七。”

武松沉吟了半晌,便出门去,径投县里来,开了锁,去房里换了一身素净衣服,

便叫土兵打了一条麻绦,系在腰里;身边藏了一把尖长柄短背厚刃薄的解腕刀,取

了些银两带在身边;叫一个土兵锁上了房门,去县前买了些米、面、椒料等物,香、

烛、冥纸,就晚到家敲门。

那妇人开了门,武松叫土兵去安排羹饭。武松就灵床子前,点起灯烛,铺设酒

肴。到两个更次安排得端正,武松扑翻身便拜道:“哥哥阴魂不远!你在世时软

弱,今日死后,不见分明。你若是负屈衔冤,被人害了,托梦与我,兄弟替你做主

报仇。”把酒浇奠了,烧化冥用纸钱,便放声大哭,哭得那两边邻舍,无不�惶。

那妇人也在里面假哭。武松哭罢将羹饭酒肴和土兵吃了,讨两条席子,叫土兵中

门傍边睡。武松把条席子,就灵床子前睡。那妇人自上楼去,下了楼门自睡。

约莫将近三更时候,武松翻来复去睡不着。看那土兵时��的却似死人一般

挺着。武松爬将起来,看了那灵床子前琉璃灯,半明半灭。侧耳听那更鼓时,正打

三更三点。武松叹了一口气,坐在席子上,自言自语,口里说道:“我哥哥生时懦

弱,死了却有甚分明。”说犹未了,只见灵床子下卷起一阵冷气来,真个是盘旋侵

骨冷凛烈透肌寒。昏昏暗暗灵前灯火失光明;惨惨幽幽,壁上纸钱飞散乱。那

阵冷气逼得武松毛发皆竖,定睛看时,只见个人从灵床底下钻将出来,叫声:“兄

弟,我死得好苦!”武松看不仔细,却待向前来再问时,只见冷气散了,不见了人。

武松一交颠翻在席子上坐地,寻思是梦非梦。回头看那土兵时,正睡着。武松想道:

“哥哥这一死,必然不明。却才正要报我知道,又被我的神气冲散了他的魂魄。”

放在心里不题,等天明却又理会。诗曰:

可怪人称三寸丁,生前混沌死精灵。

不因同气能相感,冤鬼何从夜现形?

天色渐明了土兵起来烧汤。武松洗漱了那妇人也下楼来,看着武松道:“叔

叔夜来烦恼?”武松道:“嫂嫂,我哥哥端的甚么病死了?”那妇人道:“叔叔却

怎地忘了?夜来已对叔叔说了,害心疼病死了。”武松道:“却赎谁的药吃?”那

妇人道:“现有药贴在这里。”武松道:“却是谁买棺材?”那妇人道:“央及隔

壁王干娘去买。”武松道:“谁来扛抬出去?”那妇人道:“是本处团头何九叔。

尽是他维持出去。”武松道:“原来恁地。且去县里画卯,却来。”便起身带了土

兵,走到紫石街巷口,问土兵道:“你认得团头何九叔么?”土兵道:“都头恁地

忘了?前项他也曾来与都头作庆,他家只在狮子街巷内住。”武松道:“你引我去。”

土兵引武松到何九叔门前,武松道:“你自先去。”土兵去了。武松却揭起帘子,

叫声:“何九叔在家么?”这何九叔却才起来,听得是武松来寻,吓得手忙脚乱,

头巾也戴不迭,急急取了银子和骨殖藏在身边,便出来迎接道:“都头几时回来?”

武松道:“昨日方回到这里,有句话闲说则个,请挪尊步同往。”何九叔道:“小

人便去都头且请拜茶。”武松道:“不必,免赐。”

两个一同出到巷口酒店里坐下,叫量酒人打两角酒来。何九叔起身道:“小人

不曾与都头接风,何故反扰?”武松道:“且坐。”何九叔心里已猜八九分,量酒

人一面筛酒武松更不开口,且只顾吃酒。何九叔见他不做声,倒捏两把汗,却把

些话来撩他。武松也不开言,并不把话来提起。酒已数杯只见武松揭起衣裳,飕

地掣出把尖刀来,插在桌子上。量酒的都惊得呆了,那里肯近前。看何九叔面色青

黄,不敢吐气。武松捋起双袖,握着尖刀,指何九叔道:“小子粗疏,还晓得‘冤

各有头债各有主’。你休惊怕只要实说,对我一一说知武大死的缘故,便不干

涉你!我若伤了你,不是好汉!倘若有半句儿差,我这口刀立定教你身上添三四百个

透明的窟窿!闲言不道,你只直说我哥哥死的尸首,是怎地模样?”武松道罢,一

双手按住�膝,两只眼睁得圆彪彪地,看着何九叔。

何九叔便去袖子里取出一个袋儿,放在桌子上道:“都头息怒。这个袋儿便

是一个大证见。”武松用手打开,看那袋儿里时,两块酥黑骨头,一锭十两银子,

便问道:“怎地见得是老大证见?”何九叔道:“小人并然不知前后因地,忽于正

月二十二日在家,只见开茶坊的王婆来呼唤小人殓武大郎尸首。至日行到紫石街

巷口迎见县前开生药铺的西门庆大郎,拦住,邀小人同去酒店里吃了一瓶酒。西

门庆取出这十两银子,付与小人,分付道:‘所殓的尸首,凡百事遮盖。’小人从

来得知道那人是个刁徒,不容小人不接。吃了酒食收了这银子,小人去到大郎家

里,揭起千秋�,只见七窍内有瘀血,唇口上有齿痕,系是生前中毒的尸首。小人

本待声张起来,只是又没苦主,他的娘子,已自道是害心疼病死了。因此小人不敢

声言自咬破舌尖,只做中了恶,扶归家来了。只是火家自去殓了尸首,不曾接受

一文。第三日听得扛出去烧化,小人买了一陌纸,去山头假做人情。使转了王婆

并令嫂暗拾了这两块骨头,包在家里。这骨殖酥黑系是毒药身死的证见。这张

纸上写着年月日时,并送丧人的姓名,便是小人口词了。都头详察。”

武松道:“奸夫还是何人?”何九叔道:“却不知是谁。小人闲听得说来,有

个卖梨儿的郓哥,那小厮曾和大郎去茶坊里捉奸。这条街上谁人不知。都头要知

备细可问郓哥。”武松道:“是。既然有这个人时,一同去走一遭。”武松收了

刀,藏了骨头、银子,算还酒钱,便同何九叔望郓哥家里来。

却好走到他门前,只见那小猴子挽着个柳笼栲栳在手里,籴米归来。何九叔叫

道:“郓哥,你认得这位都头么?”郓哥道:“解大虫来时,我便认得了。你两个

寻我做甚么?”郓哥那小厮,也瞧了八分,便说道:“只是一件:我的老爹六十岁,

没人养赡我却难相伴你们吃官司耍。”武松道:“好兄弟,”便去身边取五两来

银子道:“郓哥,你把去与老爹做盘缠,跟我来说话。”郓哥自心里想道:“这五

两银子如何不盘缠得三五个月?便陪他吃官司也不妨。”将银子和米把与老儿,

便跟了二人出巷口一个饭店楼上来。武松叫过卖造三分饭来,对郓哥道:“兄弟,

你虽年纪幼小,倒有养家孝顺之心,却才与你这些银子,且做盘缠。我有用着你处。

事务了毕时我再与你十四五两银子做本钱。你可备细说与我,你怎地和我哥哥去

茶坊里捉奸?”

郓哥道:“我说与你,你却不要气苦!我从今年正月十三日,提得一篮儿雪梨,

我去寻西门庆大郎挂一勾子,一地里没寻他处。问人时说道:‘他在紫石街王婆

茶坊里和卖炊饼的武大老婆做一处。如今刮上了他,每日只在那里。’我听得了

这话一径奔去寻他,叵耐王婆老猪狗,拦住不放我入房里去。吃我把话来侵他底

子,那猪狗便打我一顿栗暴,直叉我出来,将我梨儿都倾在街上。我气苦了去寻

你大郎说与他备细,他便要去捉奸。我道:‘你不济事。西门庆那厮手脚了得,

你若捉他不着,反吃他告了,倒不好。我明日和你约在巷口取齐,你便少做些炊饼

出来。我若张见西门庆入茶坊里去时,我先入去,你便寄了担儿等着。只看我丢出

篮儿来你便抢入来捉奸。’我这日又提了一篮梨儿,径去茶坊里。被我骂那老猪

狗,那婆子便来打我,吃我先把篮儿撇出街上,一头顶住那老狗在壁上。武大郎却

抢入去时婆子要去拦截,却被我顶住了,只叫得:‘武大来也!’原来倒吃他两

个顶住了门。大郎只在房门外声张,却不提防西门庆那厮开了房门,奔出来,把大

郎一脚踢倒了。我见那妇人随后便出来,扶大郎不动,我慌忙也自走了。过得五七

日,说大郎死了。我却不知怎地死了。”武松问道:“你这话是实了?你却不要说

谎。”郓哥道:“便到官府,我也只是这般说。”武松道:“说得是,兄弟。”便

讨饭来吃了还了饭钱,三个人下楼来。何九叔道:“小人告退。”武松道:“且

随我来正要你们与我证一证。”把两个一直带到县厅上。

知县见了问道:“都头告甚么?”武松告说:“小人亲兄武大,被西门庆与嫂

通奸下毒药谋杀性命。这两个便是证见,要相公做主则个。”知县先问了何九叔

并郓哥口词当日与县吏商议。原来县吏都是与西门庆有首尾的,官人自不必说,

因此官吏通同计较道:“这件事难以理问。”知县道:“武松,你也是个本县都头,

不省得法度。自古道:‘捉奸见双,捉贼见赃,杀人见伤。’你那哥哥的尸首又没

了,你又不曾捉得他奸;如今只凭这两个言语,便问他杀人公事,莫非忒偏向么?

你不可造次须要自己寻思,当行即行。”武松怀里去取出两块酥黑骨头、十两银

子、一张纸,告道:“复告相公:这个须不是小人捏合出来的。”知县看了道:“你

且起来待我从长商议。可行时便与你拿问。”何九叔、郓哥,都被武松留在房

里。当日西门庆得知,却使心腹人来县里许官吏银两。

次日早晨武松在厅上告禀,催逼知县拿人。谁想这官人贪图贿赂,回出骨殖

并银子来说道:“武松,你休听外人挑拨你和西门庆做对头。这件事不明白,难

以对理。圣人云:‘经目之事,犹恐未真;背后之言,岂能全信?’不可一时造次。”

狱吏便道:“都头,但凡人命之事,须要尸、伤、病、物、踪五件事全,方可推问

得。”武松道:“既然相公不准所告,且却又理会。”收了银子和骨殖,再付与何

九叔收了下厅来到自己房内,叫土兵安排饭食与何九叔同郓哥吃,“留在房里相

等一等我去便来也。”

又自带了三两个土兵,离了县衙,将了砚瓦、笔、墨,就买了三五张纸,藏在

身边。就叫两个土兵,买了个猪首,一只鹅,一只鸡,一担酒,和些果品之类,安

排在家里。约莫也是巳牌时候,带了土兵,来到家中。那妇人已知告状不准,放下

心,不怕他,大着胆看他怎的?武松叫道:“嫂嫂下来,有句话说。”那婆娘慢慢

地行下楼来问道:“有甚么话说?”武松道:“明日是亡兄断七,你前日恼了众

邻舍街坊我今日特地来把杯酒,替嫂嫂相谢众邻。”那妇人大剌剌地说道:“谢

他们怎地?”武松道:“礼不可缺。”唤土兵先去灵床子前,明晃晃地点起两枝蜡

烛,焚起一炉香,列下一陌纸钱;把祭物去灵前摆了,堆盘满宴,铺下酒食果品之

类。叫一个土兵后面烫酒;两个土兵,门前安排桌凳;又有两个,前后把门。武

松自分付定了,便叫:“嫂嫂,来待客,我去请来。”

先请隔壁王婆。那婆子道:“不消生受,教都头作谢。”武松道:“多多相扰

了干娘自有个道理。先备一杯菜酒,休得推故。”那婆子取了招儿,收拾了门户,

从后门走过来。武松道:“嫂嫂坐主位,干娘对席。”婆子已知道西门庆回话了,

放着心吃酒。两个都心里道:“看他怎地!”武松又请这边下邻开银铺的姚二郎姚

文卿。二郎道:“小人忙些,不劳都头生受。”武松拖住便道:“一杯淡酒,又不

长久便请到家。”那姚二郎只得随顺到来,便教去王婆肩下坐了。又去对门请两

家,一家是开纸马铺的赵四郎赵仲铭。四郎道:“小人买卖撇不得,不及陪奉。”

武松道:“如何使得!众高邻都在那里了。”不由他不来,被武松扯到家里道:“老

人家爷父一般,便请在嫂嫂肩下坐了。”又请对门那卖冷酒店的胡正卿。那人原是

吏员出身便瞧道有些尴尬,那里肯来?被武松不管他,拖了过来,却请去赵四郎

肩下坐了。武松道:“王婆,你隔壁是谁?”王婆道:“他家是卖��儿的张公。”

却好正在屋里,见武松入来,吃了一惊道:“都头,没甚话说?”武松道:“家间

多扰了街坊相请吃杯淡酒。”那老儿道:“哎呀!老子不曾有些礼数到都头家,

却如何请老子吃酒?”武松道:“不成微敬,便请到家。”老儿吃武松拖了过来,

请去姚二郎肩下坐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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